丘祥铨校友的又一篇文章
UC53
2009-02-04
最近，在德國的丘祥銓校友，連續在椰城的《國際日報》上發表極有意義的文章。
留欧“巴中生”和他们的下一代
《Santa Lucia》
編輯整理：紫夢
經過在國外學習、工作、婚戀、成家立業、生兒育女許多年，當年從母校“巴中” 出來負笈海外的學子，經過不為人知的艱苦奮鬥，現在也到了退休或即將退休的年齡，加上最近兩年在劍橋梁維耀創議和組織安排下，舉行了第一次留歐校友聚會聯歡後，又成功地舉行的第二次聚會聯歡，並擴大了範圍、大幅增加參加的人數，在相互溝通，相互了解過程中，可能會使校友們感受良多。正如丘祥銓校友在他的文章中指出，他們是在歐洲的一個小群體，既融入了當地社會，和當地人平等而和諧相處；又還保持故有的中華文化，並以此為榮。上月初，梁維耀校友來香港探親和講學，我聽他談起留歐同學在瑞士聚會聯歡的情況時，好奇地問他：“你們聚會時，相互之間主要用什麼語言？”，沒等他回答，我又憑自己的判斷說：“是不是說英語？”，然而，他微笑地說：“是用普通話，有時講印尼話”接著又補充說：“還有不少是講地道的客家話。”他的回答多少使我有短暫的困惑，但隨即釋然，因為我立即想起：“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的詩句，也想起客家人代代相傳的《祖訓》：“駿馬匆匆出異鄉，任從隨地立綱常；年深外境猶吾境，日久他鄉即故鄉。…”。他們這一代肯定是“鄉音無改”，但是，他們在外國出生和長大的下一代，就不是這樣了。他們的下一代在當地接受了最好的教育，幾乎都成為高級人才，而本來是僑居國也變成了他們的祖國。
中國曾因執行極左政策而流失、壓制甚至扼殺了許許多多人才，而印尼也同樣如此。其實華人人才的培養和成長，印尼政府並沒有投資，如果政策寬鬆，讓許多曾經在印尼以外的國家學習後成才的華人子弟回印尼，不知會得到多少不用政府付出任何代價而可大用的人才！下面就請閱讀丘祥銓的文章：
丘祥銓（聯邦德國）
2009-01-15
2006年初秋，部分留歐的前“巴城中學”校友在劍橋大學教授梁維耀（58屆）力邀之下，於劍橋的凱思學院裏舉辦了第一次留歐校友聚會。那次聚會連家屬們大大小小在一起只有30人參加。今年9月初，校友們又于瑞士的ZUG（祖葛）和LUZERN（魯鎮）兩地搞了第二次的聯誼會。經過劍橋第一次聚會的美好印象和親切氣氛，又有參與者通過各種管道的宣傳，今年的聯歡會參加者逾60人，其中大半數是“巴中生”，其餘還有幾位華中、八華的留歐校友們以及聞訊特地趕來參加的雅加達5位校友。
看看聯歡會前所收到的留歐校友名單裏，有47名巴中校友一直生活在西歐數國，主要是聯邦德國、奧地利、瑞士德語區、荷蘭、英國和法國。其中29名在聯邦德國，占半數以上。有趣的是，從52屆起至66屆，歷屆至少有一位校友在德國深造後而永居該國。相當令人費解的，是58屆竟有七位，65屆也有5位校友，比其餘歷屆一到三人多的明顯。回想那50年代，還正處於所謂回國浪潮洶湧之期，58屆多位校友顯然沒有被捲入那股浪潮。有5名校友雖然亦被捲進過那股浪潮，但是幾年後則避而遠投西歐。
65屆來者之多，可能已是當時求學深造的另一趨勢和選擇。
再分析當前居留在德、奧、瑞士三國的校友們之中，當醫師的有16名，一名是女牙醫。這些醫師多數都自立門戶，他們都有過或還有自己開診所。居住在德國的醫師們多數住在德國北部。除三幾個校友尚在行醫之列，多數高年屆的，都已年滿醫齡，高老退休，頤養天年。
這些留歐醫師們相繼于四、五十年前來到西歐，經過多年才基本上掌握到難學的德語，在相當長的時間才逐漸適應西方的飲食習慣和其他習俗。在大學裏，他們有機會和德國人以及來自其他國家的大學生們交流，瞭解他們不同的行為規範和各個不同的理念和價值觀。他們曾在孤獨的大學歲月裏寒窗苦讀，已雙倍的努力克服語言上的困難，在過年過節冷冷清清的大學宿舍裏度過寂寞的聖誕、新年佳節。大學畢業後，他們獲得深造各專科的機會。獲得專科資格以後，各自留在德、澳、瑞士等國成家立業。
他們不回到出生地行醫，主要原因是當時印尼有關部門對國外學成而意圖回去的醫生們，沒有明確的等同認同政策，更沒有要方便他們歸去服務的措施，他們非原住民的身份也是回去的另一阻力。另一個原因，是西歐各國當時還能容得下外國留學醫師們深造後，經過一定程式和毅力留下開業。有些校友更是體會到在西歐各國自由民主社會的寬容性，異族問題的衝突或困擾對他們亦非首當其衝。無論何種原因和動機，這一小批巴中校友雖無移民之稱，卻有移民之實，是屬於東南亞華人研究專家王賡武教授所劃分的華人移民四大類型裏的華裔或再移民型（The Descent or Remigrant Pattern）。
生活在西歐的這一小群前“巴中”生的一個共同點，是他們多數都和同族人共結連理，一些和同校、同級別甚至同窗，另一些和其他華校的學生，所以夫妻都有同樣的文化背景。他們保持自己祖先的一定傳統，在印華文化氛圍裏接受過華文教育，來到西歐又獲得系統的專業訓練，同時也接受了西方的文化。他們尊重西方的文明規範和吸收其人文精神價值，也不用放棄自己對華夏文化精華的認同和欣賞，因此他們可以自由地穿梭于中西文化之間而遊刃有餘。和一百年前中國來的留學生不同，時代和出生背景不須他們再以國家興亡為己任，故無須“人人皆能言政治之公理”，以愛國相砥礪，以救亡為己任“（梁啟超語）。
他們原先持有出生地國家的護照，內心卻有難於認同那個國家的矛盾。這種矛盾隨著改變了國籍，成為歐盟公民後而終於消除掉了。如今他們的身份早已是德籍、奧地利籍或瑞士籍華人，是以奉公守法和畢生以職業誠篤原則濟世救人的醫師們。
留歐各行業的前“巴中生”們是在特定歷史條件下造就的非常小的群體。這樣的小群體就只產生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印尼華僑的特殊環境下。值得一提的，是他們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有夫婦情，有些是親姐弟、姐妹，有些是表親、連襟或各類姻親關係。有的曾是近鄰，有40多年前在學校、社團裏搞文藝的老校友，也有父母輩的世交，甚至有師生關係。各種人際間的重重關係是偶爾就在言談中順藤摸瓜查究出來的。
略看這一小群前“巴中”生們的下一代，他們之中許多是子承父業，兩、三個孩子之中，必有一個或兩個也當了醫師。把範圍擴大到搞其他科學的校友裏去看，也一樣可看到他們的子女搞醫學工作的居多。這些下一代，生長在西歐，和他們父輩不同之處，是他們沒有認同上的為難之處，他們的國家就是他們的出生地。他們的父輩不再教導他們必須牢記祖輩們出生的故鄉，沒有像父輩們那樣有過國家認同的困窘。他們都受到良好的教育，掌握到標準德語，一些下一代也有稍微學過中文的，或通過父母親學到印尼日常會話。他們一般都有大學學歷，又因為真正掌握到各國的優秀語言和高等學歷，和當今多元社會的其他受過高等教育的公民們一樣，在機會比較均等的社會條件下，他們以“天生我才必有用”的自信，而自有施展才能的良好機會。這其中有以熱帶傳染病學的專長成為世界衛生組織高級專員的（學長盧順智和立玉蓮的大女兒），有心臟專科醫師（李寶昆和李漢妮的兒子），前輩學長沈慶恒的兒子專事麻醉科。前輩學長李榮彰和梁世英的兒子從事尖端醫學的幹細胞研究，女兒搞神經科磁性腦電圖研究。已故學長鐘奇敬和其遺孀林素麗的兒子則能繼承父親生前創辦的診所。英國劍橋大學物理教授和凱斯學院終生院士，副院長梁維耀和夫人鐘蓮珠的三個女兒，兩個亦是醫學的專科人才（小兒科和老人醫學）。不搞醫學的，則有當女律師，女建築設計師的、女藥劑師和搞電腦的專家或教育工作者。當然也有在財經圈裏運籌帷幄，於股市裏搞銷售經的，他們則屬於少數。從整體來看，他們都像父母輩一樣成為各方面的專才，為社會作出各種貢獻。
留西歐校友們的下一代，在父母輩的影響和教育下，既吸收了華人的儒家倫理的“道德共範”，他們在自由、民主以及尊重人權的普世價值觀念下的多元社會裏，沒有沾上上一代人揮之不去的民族情結。但他們具有個人尊嚴，不以自己的血統來源為恥，鼎足于現代多元化社會中。雖然他們從不屬於當前德國慣用的所謂有“移民背景”身份者，但是卻有平等看待其他各色族群的寬容，找到的配偶也就無所謂同族的或異族的，他們的邏輯思維、語言和觀念是和主流社會相吻合，所以他們已融入了西歐主流社會，“巴中”以及其他華校被封後，那種海外華人教育機構不復存在，那種留歐“巴中生”背景的小小群體也終將像流星那樣消逝掉。他們的下一代已完全融入當地主流社會，成為歐盟各國公民。下一代的其中一些是否可能對祖籍淵源發生興趣，那大概是個人的問題了，筆者以此記述獻給“巴中校友會”，也許將來還能給研究印尼華人問題專家作一點小小資料。
2009/02/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