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砂煲兄弟數學奇才陳銘俊教授
楊青山 泣血遙祭
2008年7月21日 N.Y.


    陳銘俊,原籍廣東新會縣。1934年12月在印尼Batavia(現之Jakarta)出生在一個厨師家庭,屬第一代僑生。

    1952年,肄業於巴中(高中二),1953年在哈爾濱市第二中學高中畢業,旋即考進吉林大學數學系,成績斐然,提前一年畢業,留校任教。因健康問題,1976年調到溫暖的南方,廣州中山大学数学系、计算机科学系、岭南学院、数计学院。

    兩年前不幸發現患上直腸癌,不幸於2008年7月20日壽終正寢,享年74歲。

    以上就是陳銘俊的簡歷。


情 同 手 足

    銘俊上有一大姐、哥哥,以下都是妹妹,一家連父母總共十一口人。當大廚的父親是家庭的經濟支柱,一個手指要養活一個人。大姐(52年屆)課餘幫母親做些針黹;兩個男孩課餘當報童分發報紙,三姐弟半工讀,共同扶持幫助家計。兄弟倆的自行車不像其他同學般僅是交通工具,更重要地成為生財工具。由於得來不易,從而視如珍寶愛護有加,幾年下來仍然保持如新。堅持天天小保養,雨後中保養,週末拆散大保養。

    同班同學楊青山,幼年喪父,故家境同屬一個階層,加上志趣相投,一拍即合。

    傍晚或晚上,工餘,青山就到銘俊家借教科書在他家做功課。日子長了,熟得猶如一家人,往後,由稱呼伯母不記得何時很自然地已經跟銘俊叫媽媽了。

    任何人,別想打他們自行車的主意,只有青山可以隨便騎來玩玩。

    1992年,青山舊地重遊,當時他同級不同班的哥哥銘坤(更是青山學了Judo一個月皮毛的師兄),因印尼一場大山火,導致生意失敗,心灰意冷,幾乎推掉一切應酬。知道青山一到,自動來會:“山,你放心,在這一帶,有我Pah Meng在,沒人敢……”。

    前年,銘俊因癌症入院,當時他吃什麼吐什麼,連喝水都不行,別說吃虊了。在如此惡劣情況下,不讓任何人知道,連定居在國外的兒子也不讓知道,更別說探望了。當他已可以少許吃點東西且出院在家,依然謝絕任何人探望。這時,青山剛好在香港突然得悉他的病情,立即赴穗,臨行捎個電話給他說:我來了。他也簡單回答:好,來吧!……和在廣州的小何一起去探望,只見本已瘦削的他更顯憔悴虛弱,內心感受不言而喻。彼此話不多……不忍他太勞累,便告辭,十來分鐘的探望,彼此已心領了。他只約定,等我好了再來!幾個月後青山返美前特地再去看望他,不料此次會面竟成永訣。嗚呼!

    這次銘俊的辭靈儀式,青山遺憾至極不能親臨為賢弟執紼,遂令女兒赴穗代祭。原來銘俊的太太以青山的名義早已敬奠花牌。青山的女兒一到就被拖到家屬席,陪同家屬一起回禮。

少 年 往 事

    憶往昔,星期天清晨,幾輛自行車結伴,從銘俊家出發,向Cilingcing進發,一進入Ancol直路,不約而同加快速度鬥快,銘俊兩兄弟,很快就不見了蹤影。原來,分派報紙要爭分奪秒,於是替換上齒數少一倍的後齒輪,蹬一圈比一般的快一倍,出的力也相應也要加倍。所以,與他們比速度,只有望塵莫及的唯一結果。青山哪輛,是以60盾,在自行車修理站買的,油漆滿身斑駁不在話下,而且還是燒焊接回曾斷過的車身,載貨稍重或車尾載一個人都會晃盪。每次比賽,成為殿後將軍當然非青山莫屬。幾分鐘後,前面一小黑點,飛快變大迎面撲來,當然就是銘俊。

    “怎麼樣?”

    “放心,沒事。你們先走吧,要不,在Tanjung Periok橋頭樹蔭下等我就得了。我會儘快趕來。你走吧,免得大家以為出什麼事……” ……

    自帶隔夜吃剩的飯菜,兩瓶開水,一仙不化就玩一整天。

    銘俊買了一張中華游泳池的月票,邀青山大清早等泳池開門,先游泳才去上學。不言而喻,一張月票兩人用啦。第一、二次,給開門的一點小甜頭,以後負責看守的也樂得有人陪,免悶得慌,也可能看出這兩個小子還挺正派,連月票都不須要揚出便進場。以後的兩個月連月票都不買 (當然又是青山節省的餿主意),照去游早泳。直到有一早進去,發現浮屍為止,從此再也不去了。

    有次打完球回程,實在又熱又渴,滿頭大汗,破例在路邊喝Es sirup,銘俊打算要每人一杯,青山說不用,節省點,兩人喝一杯就行了。“夠嗎”?“夠有餘”!

    兩人一邊喝,一邊在杯子旁不吭聲比劃、互讓……青山遞出喝了一半的杯子:

    “Bang, kurang air!”(不夠水) ditambahin air. (給加水)……

    “Bang, kurang manis!”(不夠甜) ditambahin sirup. (給加糖漿)……

    “Bang, kurang dingin!”(不夠冷) ditambahin es. (給加冰)……

    Abang微笑地看着兩個牛飲和滑稽比劃推讓,乾脆手拿着一勺水等着,……一杯的錢喝出三幾杯。

    課間小休,在班上下軍棋,比如說,由銘俊下場與其他同學對壘,銘俊肯定永遠是勝利者,而且把對方殺個片甲不留!因為有站在人群後面的青山,在那裡揪耳朵、擠眼睛、捏鼻子、咬嘴唇、扶眼鏡、捋頭髮……換由青山下場,結果也是常勝不敗將軍。

    曾經在銘俊的父親任職餐廳(Pasar Baru街口斜對面)的後門,兩人並排挨坐在石階上,共捧着一大盤炒飯,齊享美味。

北 歸 前 後

    無獨有偶,銘俊和青山分別有人贊助一張800盾的大倉船票,這對我們來說可是大數目!深怕贊助人變卦不能成行,所謂機不可失!不走更待何時?兩張船票從此決定了兩人的未來。

    恰巧,青山的家居所在Pasar Atom要由Gubuk(茅廬)改建為瓦木結構,需要數以萬計,手指般粗,40cm長的鐵枝。韓國承辦商雖然不贊成青山返唐山,為在經濟上支助窮小子,把軋鐵枝的活全交給了青山。青山首先想到的當然是邀銘俊一塊幹。

    有一次供應脫節,時日無多,為爭分奪秒,於是兩人到十幾廿公里外Mangga dua倉庫領取5 條,每條12m長的鐵條,綑在一起,一頭綁在青山自行車的後架上,更吊掛在前車把上,擔負最大可能的重量,另一頭可要用厚報紙塾着,用肩來抗,免得銘俊的車給碰花括傷。就這樣,一前一後,像雜耍一樣晃晃盪盪前進,途中不記得相互倒換了多少次?休息了多少回?肩膀紅了,衣服也破了……。

    最後完工,每人分得300來盾。按銘俊的說法,為此行壯了行色!哈哈哈哈!

    當時辦理一切離境證件,代辦每人要付100盾。兩人決定親自辦,大小衙門八字開,有求無錢莫進來!只有最後在移民局蓋章要排了很長的長龍,不得已化了2.5盾給看門的,一開門兩人優先進去……。早前其餘的,兩人一前一後相互配合,一子兒都不花。總共用了2.5盾,幾天時間,全部辦妥。

    青山用其中的200盾買了部雜牌新自行車。破爛舊車,賣回原自行車修理店,僅值20盾。銘俊兩個小籐篋,一輛自行車;青山兩個媽媽陪嫁的樟木箱,一輛自行車。就是兩人的全部家當,自行車就是最寶貴的“財產”。小籐篋、木箱裝不滿,就買些,鉛筆、墨水、練習簿等便宜東西填補。

    後來一齊進入哈爾濱市第二中學。在市辦的聯合中學宿舍,並排睡通舖,穿著、日用品等基本上已不用分你我了。到了哈二中,很快便進入秋天,高緯度的秋天說冷就冷,當年的八月十五,道路上的水窪己結上薄冰。青山有好心人送了兩件呢料“夾克”,一件稍大、一件稍小,青山要銘俊任挑一件,他挑了件小點的還反常地宣佈,不準再交換使用!青山當時不明其所以然。到了早操,一彎腰,一後仰,他就露出肚子那一截,凍得鼻水直淌,青山見了,趕忙站到上風為之擋風。兩人露出會心的微笑。

    在哈爾濱第二中學畢業,青山分配到華東區,要自備路費,青山要把自行車變賣籌資,銘俊阻止:“要賣就賣我的,在關外,道路多屬石頭砌的,派不上用場,關內就不同。你的絕對不能賣!”兄弟說一不二、斬釘截鐵的話能不從?那麼見外?反臉都有份……。用最寶貴的身外物來顯示永存不朽的兄弟情!青山能不鼻酸淚倒流?

知 己 難 求

    自從進了哈二中尤其是上了大學,我倆的物質和學習生活都大地提高了,由半工讀變為了專業學生。銘俊在巴中時,放學後做功課的時間,相對於其他同學少,但是成績保持在中上。而時間更少又沒有教科書的青山,考試前沒得複習。成績屬下中吧,總平均每次都有60來分,自己已很慶幸了。成為專業學生之後,在哈二中高中畢業,兩人的總平均都在90分以上,而實際上銘俊是全級的第一名。在全國高等院校聯合招生,哈爾濱考區,在漏批背後半頁紙的情況下,仍屬前列幾位之中,否則又是個狀元!

    在填寫選校、系的志願時(共十個),兩人共同商量填寫。青山有自知之明,把順序降一級,希望能錄取第二志願,這樣一來又可以在一起了。第一志願隨便填一個,誰知也按第一志願分配,且破例跨區分配到華東區,兩人從此分開。銘俊,在極抽象的數學系,竟然能以優異成績,提前一年畢業留校任教!

    從一個人的字,大體上可以看出他的為人。銘俊的字,工整而毫無花巧,卻又有別於印刷體,而自成一格,在巴中經常有找他刻寫蠟版。別以為他不懂得“花巧”,有一年,巴中進行書法比賽,他得到初中級別草書的第三名!曾以草書抄寫《千字文》給青山,可惜在文革期間沒了。他的字一絲不苟,體現在他治學上亦是如此,對人對事對日常生活亦如此!

    他說過,中國的普通話,對思考邏輯是有很大幫助。所以在家裡,除了講普通話的電視節目外,其他一概不準開(外語者除外)。要是學生不操普通話,他更根本就不理你!他不是不懂廣東話,他本身是廣東人,在Jakarta時,家裡頭就能流利地操說家鄉話。平時,我們都以他家鄉話的發音稱他為Ah John(阿俊)。

    有熟悉我倆的朋友,提過這樣的問題:“相對來說青山比較外向,銘俊比較內歛,兩人怎會成為莫逆的君子之交?”

    兩人性格上好像是有點極端,然而也有不少共同點。對“好的”、“對的”東西都比較執着,對事物的看法比較廣角,待人以誠,樂於助人,對人雖愛憎分明,但不偏激,都不愛“搶鏡頭”等。我倆在同屆同學中,多有不知道,尤其是楊青山來港後他們才知有其人。我們兩人很多事一出口就能領會彼此的意思,不會走樣,不出現曲解而誤會。看來的“有點極端”,在成長的過程中,反而有更大的空間相互包容和相輔相承,使“兩小無猜”得以永葆。這一切,就成為彼此相互吸引的原因。

    在生活上,同樣對己近乎“刻薄”,對親人和朋友卻慷慨得很,毫不吝嗇。銘俊一生人,從未打過一條領帶、穿過一套西裝,也從未穿過一雙皮鞋。在當年到哈爾濱(總共2百來人)時,當局分發每人一雙裡頭有毛的大頭鞋,唯我們倆留着,寧可穿自置保暖程度較差的棉鞋。離開哈爾濱時,還給當局,轉送給需要的人。

    銘俊像個暖水瓶,外表不怎麼的,內裡可燙得很。因為忙和性格使然,很少參加廣州同學會的活動,據說他出錢卻是只多不少。

    銘俊對青山說:“你從小就在人海中打滾,加上對事物有探究的本能,對人的基本看法我無論如何也趕不上你,對路邊賣Es sirup的A bang,買一杯,喝出三幾杯,不會出問題,我是完全不置疑你的判斷。對游泳池看守人的估計也一樣。我就缺乏這方面的閱歷。”

    又說“你不怕難,只怕繁(煩)。一般怕繁的人就放棄或暗找“捷徑”,而你卻是能找出适合自己的化繁為簡,於是能比一般人快上手和廣泛。但是真正治學加上記憶力較差就可能會吃虧。因為化簡的過程,不經意地會把某些重要的東西給忽略了。”知青山者,銘俊也!

    又說:“雖然我兩都不愛搶鏡頭,對專業執着可以,此外太執着,以你的性格,不經意地會給人誤會,人心當狗肺,為自己添麻煩……!” 知青山者,銘俊也!

    青山最後一次見他時,病體己好多了,特別到“東北人”飯館吃頓哈爾濱的回味餐,最後小何爭着埋單,說是作為謝兩位老師之宴,青山沾光了哪配稱得上是小何老師?席中銘俊說,上次你來看我的時候,說的一句話,讓我最受用,就是“永不言敗”!癌症除了藥物治療,精神治療也非常重要,青山和他之間是不需說些無關痛癢的安慰話的。

    青山曾對銘俊說“金字塔尖端要再拔高,底座就得越廣!要在專業上更上一層樓,對專業的邊緣學科不可偏廢!”他的確不僅數學領域中的學識廣、精、尖,也從不落在時代之後,不少學科不僅熟悉甚至可達到專業水準,青山的話多餘了。

    青山又曾說:“以你的能耐,比小陳有過之而無不及,也應該另樹一幟,成為一代宗師,名聲事小,為促進數學科學發展和開發新枝作出更大貢獻事大。”他笑笑。

    又曾說:“你應該利用電腦,藉此,你腦子裝的東西以後才不致於失傳。”他回答:“我的東西都在寫的幾本書上了。” 最後,強調地加了一句“我的東西全裝進腦袋裡了。” 青山回答:“真羨慕你的學生!”兩人相視微笑。對呀,打字在印尼時早已達到專業資格的他,使用電腦對他來說是弊多利少。他的學生也該領會到這些話中深奧的內涵!

    生平朋友可有千千萬,能有一知己難求啊。青山何幸!

“數學”是他的第一生命

    銘俊與其他人最大不同的一點是:『“數學”是他的第一生命!』

    一匹“千里名駒”,甘伏櫪而拖牛車,無他,為得是讓他的第一生命得以永恆!物質的“遺產”,分或有不均且終必耗盡,“裝進‘學生’腦袋裡”的遺產,要麼不用,否則越用越有;越用越多,在諸多千里馬群策群力,越用越精彩,讓“第一生命”的光環越發燦爛!

    文革期間,在他下放到XX油田,白天參加勞動,晚上參加政治學習(包括批鬥)至11~12點,下課後,人人都上床入睡,養足精神以迎接翌日的來臨。他卻開始整理自己一邊勞動一邊收集的數據,至凌晨2~3點鐘不等。5 點鐘起床參加勞動……日日如是,一年下來,得出最佳產油量的注水量和水壓公式,且教會有點數學知識的年輕工人,如何掌握公式來處理複雜的採油情況。以保穩產高產。超人的毅力!超凡的執着!

    調回原校後,在圖書館裡看到有同類的公式,據說,在外國集數專才之力,用了超過十年時間探索才得出。銘俊是利用每天業餘2~3小時的時間,一年就得出了。那時他應該才是個助教吧?大不了只是個講師。可見他的功力是多麼深厚!後來有外國專家對他說,您要是在西方國家,早已是百萬富翁千萬富翁了……。銘俊只笑笑以應。

    以一年時間得出寶貴的公式,付出的代價是“身體健康”。但他沒有絲毫悔意和怨言,確切地說,他根本就沒有朝那方面去想過。多高貴的品質!

    他原本擁有運動員的體格,說一事就足以證明。第一次全國運動大會,他曾是長春市游泳隊的成員兼隊長。帶隊遠赴廣州珠江游泳場集訓的時候,為青山示範豚式。因為青山總是掌握不了其中的要訣,於是用豚式(手不動)側泳來示範。哇,簡直像一條在水中靈活的人魚,當時的青山開了眼界!……以後運動員體格形象不再,呈現在人們面前就瘦骨嶙峋的模樣,但骨架、丰采依然。他對體育總還存在一份情感,重病前經常早泳,本來已計劃好上北京參觀奧運會,不料天意弄人……。

    青山對他說:“你只要一瞥就可斷定該方程是否有解,這種能耐,該寫下留傳。可讓後進少走許多彎路或浪費時間!”

    他笑笑:“所有搞數學的,只要多做習題,都可練就這種本領,擁有這能耐的大有人在。不稀奇!”一方面可感到他謙虛的一面,從中他無意地透露了不會告訴他人的秘密:即使在極忙的情況下,也要擠出時間來做習題! 永葆步伐與世界先進同步!更重要是不能留下“拐杖”給真正有志治學的後人有所依賴!逼他們自已練就真實本領。用心多良苦!

    他的“遺產”們應該細細咀嚼回味,與他相處的日子裡,他那些話不多,看來是毫不經意,卻是句句珠璣。例如,用電腦改卷當然快捷,可是對掌握每個學生的情況和進步狀況必然大打折扣。遠違初衷,他不為也!

    可見,他對學生很嚴,對自己也不例外。嚴師必然出高徒!一切都因為,『“數學”是他的第一生命!』

    對兒子的培育又如何?舉些例子說吧。他所寫的習題集是最深受歡迎的。他兒子在所學習之大學的數學教授,經常會問,你爸又給你寄來些什麼試題和資料?

    每次上我家,他兒子一定要青山伯伯出題考他,我出了一個IQ題,一般人運用代數法也未必算得出,當時只是小學4年級的他,站着默想了幾分鐘就答出正確答案!有次乾脆出一道大學入學試的代數題難他,不用紙筆,只會四則算術的小學生,不用提示,用不了10分鐘就答出正確答案!據說我從未見過的他孫子比他兒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第一生命”永存

    能讓他的第一生命發光發熱的事,他必毫不吝嗇、毫不含糊、不求名、不求利地全力以赴!千里駒毫不介意去拖牛車。

    文中多次提到小陳和小何,因沒徵得他們本人的同意,不便公開他們的名字,行內人當然會知道小陳是誰,他己是國內授予“長江學者”的榮譽;屬世界級的數學家,世界各國請他去傳經和封號。小何目前在他專業裡已是對境外打交道的教授級當然代表。

    當奔月火箭的導航自動控制需要不斷接受大量外來信息,可想像儲存這些信息的硬件該是何其巨大。美國所賴的一個公式,解決了這個問題,該硬件只要一個香菸盒大小便足夠了。於是,美國“阿波羅”號搶先蘇聯一步首先登上了月球。

    青山無意中,在新華書店發現介紹該公式的小册子。剛巧銘俊路過廣州回鄉奔奶奶的喪,於是把小册子給了他, 7 天後他返穗給青山,小陳和小何三人講課。他說,小册子多處錯誤,從新推導。……小陳(第一次接觸近代統計學)小何當時似懂非懂,而在銘俊指導下,青山已用來對某因子作預報,此舉敢說,當時在國內是第一個應用該公式於民用。還沒來得及進一步驗證和提高,文革展開了,如是,一擱至今荒廢了40多年。

    小陳替補父親老工人退休之缺,由知青下放到海南島的某農場調回廣州鐵路局,不久,銘俊也從長春調來廣州。青山把小陳介紹給銘俊,拜銘俊為師。經口試後,銘俊要小陳把以前在農場自學的高等數學,全拋開忘掉,從頭來過,自學的英文卻要切實保留和提高。給了小陳好幾本書,銘俊把休息時間;星期六的下午和整個星期日聽小陳“講課”,其中“學生”單純一味提問題,回答不了,回去再備課,務必講到“學生”懂為止。其他日子,小陳利用業餘時間備課和做習題……。一步一個腳印,花了一年光景,小陳達到數學系本科四年的畢業水平!時值中大數學系招考研究生,小陳以“工農兵”自學身份報考,3000多人報考錄取三名,小陳剛好考第三名。真是嚴師出勤奮高徒的典範!

    小陳剛考獲碩士學位,碰上有中美交換生的機會,名額當然有限,卻又給他考上,決定自費赴美。以後在某大學以非凡成績考得博士學位並且極其少有地被聘為該大學的終身教授。特此,他的博士論文導師,偕同小陳到廣州宴請學士學位和碩士學位的兩位導師。席上殷切邀請銘俊赴美教學和進行學術交流。可惜,銘俊如厠回座時不慎滑倒致股骨骨裂。臥床治療期間,中美學者交流中止,銘俊遂不能在美一顯所長,也喪失吸取彼岸長處和養分的機會。

    小陳已是世界級的數學家,青山當然看不懂他的各巨著。舉兩件說說門外漢話吧;他把古典和近代統計學有機地結合起來,創出一條新的路子。在他研究“混沌狀態”中,存在三個奇異點,第一個早已被發現,第二個被小陳找出,世界將此點以他的名字來命名。可以這麼說:沒有銘俊這“伯樂”,就沒有現今的小陳!藉此偷偷透露,小陳的中文字不僅寫得非常好,在古詩、詞方面的造詣亦不淺。

    銘俊在超過半個世紀的教學生涯,培養了不少優秀學生,他所指導下的研究生,在各個崗位上起着重大作用(留待他們自己來敘述證實)。銘俊在自動控制的數學理論,在中國可說是手執牛耳。此外還涉及到其他的實用領域,諸如全息影像和晚年涉及金融方面等等。

    還值得一提,廣州中山大學和香港大學互派學者作學術交流,銘俊有幸獲得研究適合於香港地區,起高樓大廈的風阻問題。香港人才濟濟,這問題應不難解決,早該……。不出兩個禮拜,銘俊完成交卷。由此所造成的經濟效益,不言而喻!

    他曾對青山說:“在金融的理論水平,目前還數美國最高。香港甚至比大陸還強……,國內目前存在急功近利的情況,這是不好的,等我寫完有關這方面的書以後,澈底隱休,讓群起要圍攻我的人永遠找不到我”(不料竟一語成讖!)。當時青山的回答:“只要不是政治上的圍攻,學術上的圍攻,只能讓你頭上的桂冠增添光環”!

    他能澈底隱休嗎?肉身離世,沒完成的講義尚未完稿呢!

    是啊,銘俊的軀體與我們永別了,但他的“第一生命”永存!

    Ah John, Ah Shan永遠懷念你!像往常一樣,千萬別忘了我倆在夢中經常相會!

2008年8月25日初稿
2008年9月20日定稿








跟學生座談


最後的時光


陳銘俊教授與他的學生


二泉映月


編輯整理:紫夢
2008/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