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年 說 馬
（上）
陳平永
馬年說馬莫如請伯樂說馬為妙。人們平時所指的「伯樂」其實是春秋時代的孫陽，因他相馬如神，大家都稱他為「伯樂」，漸漸忘了其本名。這次邀請的伯樂為天上星宿，他才是傳說中專管天馬的神仙。
正當癸巳靈蛇從時間舞台上悄然消失時，一陣馬嘯劃空而來，只見一匹白色駿馬踏步來到舞台，騎馬的是一位樣貌和裝扮酷似諸葛亮的人，左手握著繮繩，右手輕輕搖晃著白色鵝毛扇，那顧盼自如的樣子，看似對周圍很不在意，但是當他那雙犀利的眼光向台下一掃，就讓人感到眼神中充滿自信和智慧，這正是天神伯樂也！
這時台下爆出熱烈的掌聲，伯樂輕快地從馬背上下來，牽着馬走到台前，姿態優雅地向台下一拜︰「祝各位新年好！」白馬也跟着昂首長嘯，台下自然是一片歡呼聲！
說時遲那時快，台上突然刮起一陣小旋風，風一停，伯樂身邊赫然多了個人，仔細一看，原來是另一位神仙，叫「鬥戰勝佛」，美猴王孫悟空是也！好一個悟空，神氣仍如當年西遊取經時。只見他巴眨着眼望望伯樂又望望台下觀眾，還沒開口台下已經是震天響的歡笑聲了！
伯樂︰（笑笑）悟空，甲午馬年CPY請我來跟大家說說馬，你不請自來，幹嗎？
悟空︰（扮鬼臉）哈哈哈，我老孫人稱「馬騮精」，既姓馬，又叫騮，都與馬有關，馬年說馬，我老孫當仁不讓，當然要來湊熱鬧。
伯樂︰你這馬騮，精倒是很精，但你是否知道廣東人稱猴子為馬騮，其實與馬無關。
悟空︰是嗎？
伯樂︰有專家認為，壯族人稱猴子為maxlaeuz，音近「馬留」，漢人拿來用就演變成「馬騮」。也有人考證，「留」字粵音讀lao4，其原詞是「猱」（náo）…
悟空︰（猴急）我知道，猱曾是一種猴的古稱，因南方人往往n和l輔音不分，將猱讀成láo。但不知何故猱後來竟然變成騮？
伯樂︰你這一問倒考起我來了，我只知道「騮」是黑鬃毛黑尾巴的紅馬，你這猢猻又馬又騮的，哈哈，算你和馬有緣吧。
悟空︰當然有緣啊！想當初我老孫在天庭打工時還和你做過同事呢。你是馴馬師，管理和訓練天馬，我只是管管馬廄。
伯樂︰對，當時四海龍王和閻羅王向玉皇大帝告狀，說你為非作歹。玉帝於是派太白金星老兄哄你這位大爺到天庭當個「弼馬溫」。
悟空︰（臉色難看）別提「弼馬溫」啦！一提起，我老孫就一把火！
伯樂︰悟空啊，你都已經成佛了，怎麼還那麼大火氣呢？
悟空︰你知道「弼馬溫」這個鳥官的名字是怎麼來的嗎？
伯樂︰（裝糊塗）不知道呢。
悟空︰我最近上網看資料才知道，「弼馬溫」是「辟馬瘟」的諧音。
伯樂︰那又怎麼啦？
悟空︰（越說越氣）原來人們為了馬不得瘟病，就在馬廄養母猴，讓母猴月經流到草料上，馬吃了可以辟馬瘟哦！「弼馬溫」這官兒竟然是如此的辟馬瘟，豈有此理！
伯樂︰（忍不住大笑）哈哈哈……
（這時白馬搖頭晃腦，咧嘴露出大白牙，跟着伯樂一起笑。）
悟空︰（咬牙切齒）這玉帝真夠陰鷙，太損人啦！我老孫堂堂美猴王男子漢，當年要是知道他這樣耍我的話，就不只是大鬧天宮這麼簡單了。
伯樂︰悟空，請息怒，別再找玉帝晦氣啦！查實馬廄裡養猴子是有用處的。
悟空︰有甚麼鬼用處？
伯樂︰就是利用你們猴子的活潑好動，去刺激神經質的馬，既讓馬不易驚恐發怒，又可提高馬的警覺性，保持平時站立的健康狀態，從而增強抗病力防馬瘟。
悟空︰（瞪一瞪眼睛）真有這回事？
伯樂︰是啊！用現代管理學來說，這叫「弼馬瘟效應」。
悟空︰（眼睛瞪得更大）「弼馬瘟效應」？
伯樂︰不信的話，你可以在網上查查。這說明玉帝安排你做弼馬溫雖然太大才小用了，但也還算用得其所。
悟空︰（想了一想發覺不妙）哼，把我當成鯰魚，忒也太小看我老孫了。
伯樂︰怎會把你當成鯰魚呢？
悟空︰我騰雲駕霧到歐洲時，常看到當地漁民在船槽中放幾條鯰魚，害得槽中的沙丁魚拚命游動。
伯樂︰哈哈，我知道，沙丁魚看到天敵鯰魚，便提高警覺性，不停游動，這麼一來沙丁魚的成活率就提高了，現代管理學稱之為「鯰魚效應」。
悟空︰是啊，這跟弼馬瘟效應有何不同？可不就是把我當成鯰魚？
伯樂︰嗯，差不多。你要正面看問題，這兩種效應都是一種激勵機制，能活用的話不失為一種提高效率的管理方法呢。
悟空︰這麼說，你還欠我一個人情！
伯樂︰是的。你做弼馬溫令馬廄辟馬瘟，天馬個個長得健康俊朗！作為天馬馴師，我謹在此向你道謝！（向悟空一拜）
悟空︰別客氣了。我倒想問問你，這麼多天馬，哪一個最漂亮？
伯樂︰當然是胭脂馬。但此馬調皮，曾偷偷下凡人間化成美女。
悟空︰樂翁失馬，人間有福了，哈哈，起碼男人們有眼福。
伯樂︰不對，是禍不是福。
悟空︰怎麼會呢？
伯樂︰她不該下凡到煙花柳巷，偏偏遇上豬八戒形的老男人不自量力，騎上去就狂「奔」，唉，結果老男人馬上風！
悟空︰馬上風？不就是馬上風流猝死？看來這「胭脂馬效應」比「牡丹花效應」更厲害！也害得「馬伕」成了應召妓女護送人之「尊稱」。
伯樂︰甚麼「胭脂馬效應」「牡丹花效應」，甚麼「尊稱」，你這猢猻驢唇馬嘴，胡說八道！
悟空︰有人不是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嗎？
怕樂︰又耍貧嘴！不過，漢語的「馬上」一詞的確有趣，既有「騎在馬背上」之義，也可以表示「立刻」，「風」也有多義，看來這「馬上風」外語難以譯得生動。
悟空︰這就是有中國特色的、世上獨一無二的文字囉。
伯樂︰對，有中國特色的漢字數以萬計，分214個部首。你知道以哪種生肖動物作部首的漢字最多？
（悟空馬上將右手擱在眉梢上，眼睛往遠處圖書館的《康熙字典》一掃，口中念念有詞︰鼠…牛…虎…龍…馬…羊…犬…豕）
悟空︰（突然大聲）我粗略一數，犬部有553個字，馬部有516個字。
伯樂︰哇哈哈，好厲害的火眼金睛！馬部字雖然比犬部字少一些，絕大數都與馬有關，犬部字就不一定與狗有關了，例如悟空你的「猴」字就與狗無關。
悟空︰那可真的是無關啊！
伯樂︰「猴」字追本溯源由「夒」（náo）而「猱」而「猴」，歸入「犬」類歷經千年同化，此情不獨是你們猴子。
悟空︰（嘻皮笑臉）據說犬字邊代表獸類，猴子最像人，乾脆不用犬字邊，歸入「亻」（人）部首好了。
伯樂︰「猴」字中間至今還有個「人」字，已經待你不薄了。可憐的是六十幾年前「豬」「貓」二字被簡化成「猪」「猫」，被迫歸化成「犬」類。豬和貓有口難言，無奈至今！
悟空︰是啊，有人嫌「豕」（shǐ）「豸」（zhì）筆劃多，反正豬貓都屬獸類，文字改革就把這二字脫骨換皮成「猪」「猫」。
伯樂︰都說待你不薄，文字改革刀下留情，沒在「猴」字上動手，把「亻」砍掉！
悟空︰想起來也真險啊！
伯樂︰唉，悟空，那年代連我最親最愛的「馬」也不能倖免，鬃毛被剪光，四蹄被砍斷，革到只剩一副骨架子的「马」，你說是不是很慘啊！
悟空︰（很同情地）沒鬃毛只是變得難看，沒了蹄，馬怎能奔跑呢？
伯樂︰（無奈的樣子）馬屬獸類，筆劃又多，有個三筆劃的「马」頂住也好，沒把馬部字歸化為犬部，可謂不幸中的大幸！按筆劃排名，姓馬的人還可以提前很多呢。
悟空︰馬部字數有五百餘，兵强馬壯，陣容鼎盛，不易對付和歸順，也是原因吧？
伯樂︰如此陣容，可見自古以來馬與中國人的生活息息相關，除了文字，與馬有關的詞語成語諺語歇後語在生肖動物中也是最多。
悟空︰既然是最多，你是天字第一號相馬師父，不如請你「相」出你最喜歡的。
伯樂︰「馬放南山」！你看，這是多美的畫面，一片和平、自由和安祥！
悟空︰最憎惡的呢？
伯樂︰「指鹿為馬」，無論有沒有強權威逼，如此公然歪曲事實，顛倒是非，很可恥！
悟空︰最該死的呢？
伯樂︰「害群之馬」。
悟空︰最危險的呢？
伯樂︰「木馬」！
悟空︰木馬？兒童遊戲玩的木製馬，怎麼會最危險呢？
伯樂︰此木馬非彼木馬，你聽過古希臘的「木馬屠城記」吧？
悟空︰聽過，久攻不下的城因拉進一個大木馬而一夜間被屠城了。
伯樂︰如今網絡就有不少黑客製造各種木馬，常常神不知鬼不覺鑽進電腦，潛伏在裡面，隨時竊取重要資料，人和電腦都不知道，有的連掃毒程式也偵測不到！
悟空︰嘩，真沒想到有這種木馬程式，比我當年鑽進鐡扇公主肚裡還厲害。
伯樂︰最高水平的是國家級木馬，像美國國安局前特工斯諾登所揭露的那樣，無孔不入。
悟空︰聽起來有點恐怖。
伯樂︰互聯網雖好，但上網真的要防範這種危險的木馬入侵！
悟空︰說得讓人不安，不如講講哪個與馬有關的詞句最好笑的呢？
伯樂︰當然是「拍馬屁拍到驢腿上」，比拍到馬腿上還好笑！
悟空︰（突然用廣府話）最抵死係「拍馬屁拍到馬陰囊」。
伯樂︰廣東人真作孽，拿馬來作賤，太過分了！
悟空︰香港有位長毛議員更絕，居然在立法會駡某議員「拍馬屁拍著馬春袋」！
伯樂︰（搖搖頭，白馬也跟着搖搖頭）世風日下，如此民意代表！悟空你當初大鬧天宮，潑猴一個，也不曾出口傷人！
悟空︰是啊，我最失德的一次是在如來佛手掌上撒尿。只是沒想到「人有失手，馬有失蹄」，筋斗翻了十萬八千里，還是逃不出他的手掌，被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
伯樂︰孟子說過︰「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你悟空五百年後總算有出頭天。
悟空︰出甚麼頭天？還不是要頭戴緊箍圈，手牽白龍馬，乖乖做唐僧的馬前卒。
伯樂︰沒有你這個馬前卒，哪有唐僧化險為夷取經成功？與你相比，豬八戒這個馬後炮在馬後面不知有多遠！
悟空︰可惜今天八戒沒來，雖然他是馬大哈，但讓他在這裡放放馬後炮，逗逗他也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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